自然科学

嗑药简史：扰动大国外交的China Girl(芬太尼)

摘要

  • 一、什么是芬太尼（Fentanyl）：从天使到魔鬼
  • 二、大国外交的头等优先事项
  • 三、预测：暗黑幽灵无国界

2017年10月26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宣布，因芬太尼药物上瘾和滥用危机严重，美国正式进入全国公共卫生紧急状态。
特朗普当天在白宫说，芬太尼滥用正肆虐美国，是本国历史乃至全世界范围内最严重的药物危机，这不仅是“国家的耻辱”，也是“人类的悲剧”，联邦政府正全面遏制阿片类药物的滥用。特朗普称将在与习主席会晤时作为头等优先事项提及芬太尼问题。

芬太尼是何方神圣？区区一种药物也值得成为世界上两个核大国元首会谈的头等优先事项？


注：高纯度芬太尼可以透过口腔黏膜和皮肤吸收，为防止上瘾和急性中毒，执法人员必须配置防化装备才能接触。

一、什么是芬太尼（Fentanyl）

芬太尼（Fentanyl）是一种强效止痛剂，主要用于医疗用途，在处理战伤、手术过程中缓解病患疼痛。

芬太尼的作用机理非常类似于吗啡 —— 读过嗑药简史：关于瘾品，成瘾机制及其历史的同学都知道，所谓吗啡就是鸦片的核心有效成分。所以简单理解，芬太尼就是鸦片 —— 加强版的特效鸦片。

芬太尼最先在 1960 年由保罗·扬森制造。1960 年代以 @Sublimaze 等商业品牌作为全身麻醉剂进入医疗用途。芬太尼药物的形式包括贴片、棒棒糖、溶解片剂和可以被口腔黏膜吸收掉的舌下喷剂等。截至2013年，全球共使用了1700公斤，是医学中使用最广泛的合成鸦片类药物。

从天使到魔鬼

一个发明已经半个多世纪，并且在医疗领域广泛应用的药物为什么突然变成魔鬼呢？芬太尼的灾难在于被当作娱乐用药滥用。

普通瘾品一经特殊方法处理，使其效力大增以后，就难免导致更严重的滥用现象，这也是瘾品发展史上一再出现的重要问题。

芬太尼起效迅速而作用时间极短（脑中μ-鸦片受体），比吗啡效力高 50 至 100 倍，在实验室中甚至可以达到 10，000 倍。另外根据美国缉毒署的资料，检获毒品的案例中，大部分上瘾者是混合使用，例如可卡因、海洛因、大麻等传统毒品，只需要混合微量的芬太尼制品即可极大地提升药效。而且芬太尼这种处方药的戒断反应比海洛因还强，上瘾者相对来说更难把握剂量，这也是芬太尼导致大批过量死亡案例的原因。根据美国疾病控制中心的估计 2016 年有 2 万人死于芬太尼。

目前为止，死于芬太尼的最知名的人物应该是音乐天才与艺术家普林斯·罗杰·尼尔森（Prince Rogers Nelson），艺名王子（Prince）。2016年4月15日，Prince 在他的私人飞机上突感不适，紧急降落于伊利诺伊州治疗。2016年4月21日他位于明尼苏达州的 Paisley Park 被发现死亡。后经法医调查，相信死因是服用过量的芬太尼。

二、大国外交的头等优先事项

2017年10月17日，美国司法部正式起诉两名中国公民 —— 颜小冰(Xiaobing Yan音译) 和 张剑(Jian Zhang 音译)，指控他们策划通过邮件或国际邮递服务在美国销售大批量的芬太尼等鸦片类药物。该案成为中美两国政府激烈交锋的外交事件。

其实，在关于芬太尼物质列入管制的问题上，中美已经达成共识。中国官方文件将芬太尼定性为“新型精神活性物质”。2017年2月，中国正式将芬太尼——卡芬太尼、呋喃芬太尼、丙烯酰芬太尼、戊酰芬太尼等列入非药用类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管制品种增补目录。

公安部有关官员表示，中方高度重视新精神活性物质相关工作，积极推动管制立法、建立完善管制机制、大力强化执法打击、务实开展国际合作。2015年10月1日起实施的《非药用类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列管办法》一次性列管116种新精神活性物质。目前，中国政府列管的新精神活性物质已达134种。其中，列管芬太尼类物质共计23种，涵盖了联合国列管的全部芬太尼类物质。

2017年10月底，中美两国执法机构禁毒合作会议将于在北京举行。中美两国政府关于芬太尼问题的分歧主要如下：

  1. 芬太尼的控制责任

在2017年2月份，美国国会美中经济安全审查委员会(U.S.-China Economic and Security Review Commission)的一份报告中援引执法和毒品调查人员的话写道：“中国是美国、墨西哥和加拿大的主要芬太尼供应地”。该报告称，中国当局“对管控这种药物的生产和出口不太重视”。

“The best way to prevent drug addiction and overdose is to prevent people from abusing drugs in the first place. If they don’t start, they won’t have a problem.” – President Donald J. Trump

中国公安部禁毒局的态度是：“依照现在中美双方交流交换的情报信息，证据还不足以说明大部分芬太尼物质或其他新精神活性物质来自中国”。

  1. 芬太尼的管制强度

中国国内不存在芬太尼滥用的问题，但即便如此，中国当局仍针对美国境内的危机做出有力的回应，下令禁止的芬太尼类物质超出了美国药品机构列管的数量。2016年以来，我国根据相关国家执法协作请求，部署有关省核查向境外邮寄新精神活性物质线索，各地共抓获违法犯罪嫌疑人数十名，捣毁新精神活性物质非法生产窝点8处，缴获已列管新精神活性物质800余千克。

总的来说，根据中国有关部门的判断，芬太尼并没有在我国境内流行。一般情况下都是在中国境内生产，通过网络联系、在线下订单，快递发货。主要销售目的地是美国、加拿大、俄罗斯、法国、瑞典、澳大利亚、意大利、芬兰、日本等发达国家。100 多年以后，饱受鸦片之苦的国家居然开始向列强倾销鸦片了，这真是一个讽刺的故事。

山西之祸患实在鸦片。乡村民众之六成，都市居民之八成，官员兵丁之十成均有毒瘾。—— 时任山西巡抚张之洞写给友人的信

Most were male (71.7% fentanyl and 72.2% fentanyl analogs), non-Hispanic white (81.3% fentanyl and 83.6% fentanyl analogs), and aged 25–44 years (58.4% fentanyl and 60.0% fentanyl analogs)

三、预测：暗黑幽灵无国界

芬太尼目前还没有在中国大陆流行，不代表以后也不会，或许会来得很快，或许已经到来而朝堂上下尚未感知。

芬太尼在北美等发达国家泛滥，也许很多国人还觉得挺好 —— 帝国主义腐朽糜烂，正是天朝崛起的大好时机嘛，甚至有人意淫这是所谓“超限战”的胜利。历史经验反复验证，瘾品的发展史，其实是一部经营扩张史。主要推动力来自科技变革与资本经营。传统瘾品（鸦片、海洛因、可卡因、大麻、酒精及烟草等等）的故事反复说明，瘾品扩张的生物基础足以跨越文化界限，刺激精神的瘾品买卖从来也不会因为国际间的禁止而萎缩。

由于年轻人对于瘾品引起的不良反应的忍受力比较强，自然就比年纪较长的人更想寻求新鲜刺激，更容易瞻前不顾后，也更急于模仿同侪。这些心理特性都易于促成瘾品滥用。

根据加拿大某位毒瘾治疗专家掌握的信息，芬太尼已经在高中生的聚会上流行开来，他的诊所收过一个患者，年仅12岁，已经对芬太尼上瘾。2017 年初，台湾警方破获了一起特大贩运毒品案。桃园机场一次检获 551 公斤茶叶包装的Ｋ他命（氯胺酮），纯度达97％，市价高达4亿多元新台币，可供百万人次吸食。贩毒集团瞄准的就是即将到来的垦丁“春天呐喊”音乐祭—— 音乐狂欢节，常被称为“叫春”或“春呐”，活动三天，10个舞台同时开演，超过200多组演出者轮番演出。

上面这些一点并不奇怪，从人的生理角度来讲，所有药物的区别只有哪个嗨和哪个更嗨的区别。中国大陆的男女老少对于任何一种使人嗨的药物都不是天生免疫的。

反对瘾品非医疗使用的一个重要理由是源于社会成本的考虑。
启蒙运动和功利主义等世俗哲学思想有“为大多数人谋求最大利益”的主张，也造就了一个简单而强有力的观念：私人的获利无论多么大，都有可能使公众承担高得不可接受、道德上无可辩解的成本。

如果您想了解更多关于芬太尼药物在美国滥用的细节，建议阅读 Deaths Involving Fentanyl, Fentanyl Analogs, and U-47700 — 10 States, July–December 2016 Weekly / November 3, 2017 。该报告属于发病率和死亡率周报（Morbidity and Mortality Weekly Report，简称：MMWR），为一份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发行的美国流行病学摘要周刊。1981年6月5日MMWR发布了历史上第一份艾滋病的医学报告。另外，还可以查询 NDEWS 提供的相关信息NDEWS: A New Approach for Multi-Level Monitoring of Opioid Trends in the U.S. | 2016 ，NDEWS 即美国国家药物预警系统（Dational Drug Early Warning System)，它基于遍布全国的监测中心，动态提供有关药物滥用

Street Names

Street names for fentanyl or for fentanyl-laced heroin include Apache, China Girl, China White, Dance Fever, Friend, Goodfella, Jackpot, Murder 8, TNT, and Tango and Cash

在北美街头，芬太尼及相关药物常被称为：

  • Apache,流氓、一款武装直升机、一款开源软件
  • China Girl,
  • China White,芬太尼粉末为白色
  • Dance Fever,舞会，大家都来跳舞
  • Friend,朋友
  • Goodfella,好兄弟（黑手党成员）
  • Jackpot,大笔收入，头奖
  • Murder 8,
  • TNT,烈性摘要
  • Tango,探戈舞
  • Cash

美国公共卫生与药物滥用预警监测体系

  • 发病率和死亡率周报（Morbidity and Mortality Weekly Report，简称：MMWR）
    一份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发行的美国流行病学摘要周刊。1981年6月5日MMWR发布一份5位病人的病情案例，随后此份案例就成为有史以来艾滋病的首份医学报告。
  • 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缩写 CDC）
    美国卫生及公共服务部所属的一个机构，总部设在乔治亚州亚特兰大。
  • 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 (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NIH)
    位于美国马里兰州贝塞斯达（Bethesda），是美国最高水平的医学与行为学(medical and behavioral research)研究机构。初创于1887年，拥有27个研究所及研究中心和1个院长办公室(office of the director，OD)。
  • 美国国家药物滥用研究所 (National Institute on Drug Abuse，NIDA 1974）
  • 美国国家药物预警系统（National Drug Early Warning System，缩写 NDEWS)
  • 美国禁毒署 (American Drug Enforcement Administration)

Addiction is a disease that affects both the brain and behavior.

Can drug addiction be treated?

Addiction treatment must help the person do the following:

  • stop using drugs
  • stay drug-free
  • be productive in the family, at work, and in society

Principles of Effective Treatment

Based on scientific research since the mid-1970s, the following key principles should form the basis of any effective treatment program:

  • Addiction is a complex but treatable disease that affects brain function and behavior.
  • No single treatment is right for everyone.
  • People need to have quick access to treatment.
  • Effective treatment addresses all of the patient’s needs, not just his or her drug use.
  • Staying in treatment long enough is critical.
  • Counseling and other behavioral therapies are the most commonly used forms of treatment.
  • Medications are often an important part of treatment, especially when combined with behavioral therapies.
  • Treatment plans must be reviewed often and modified to fit the patient’s changing needs.
  • Treatment should address other possible mental disorders.
  • Medically assisted detoxification is only the first stage of treatment.
  • Treatment doesn’t need to be voluntary to be effective.
  • Drug use during treatment must be monitored continuously.
  • Treatment programs should test patients for HIV/AIDS, hepatitis B and C, tuberculosis, and other infectious diseases as well as teach them about steps they can take to reduce their risk of these illnesses.

相关人物：普林斯·罗杰·尼尔森

普林斯·罗杰·尼尔森（Prince Rogers Nelson，1958年6月7日－2016年4月21日），艺名王子（Prince），生于美国明尼苏达州。Prince 被普遍认为是一位音乐天才与艺术家。他的专辑在全球销售超过一亿张，是史上最畅销的音乐艺术家之一，为1980年代美国流行乐代表人物。

Prince 的音乐横跨多种风格，其中包括了放克、流行、摇滚、节奏蓝调、灵魂乐及嘻哈音乐。获得过7次格莱美奖、5次全美音乐奖、3次全英音乐奖、3次NAACP Image奖、4次MTV音乐录影带大奖。1990年获得Soul Train文化遗产奖终生成就奖，2006年获得Webby终身成就奖，2010年获得BET终生成就奖，2004年入选美国摇滚名人堂(入选名人堂的歌手需要在首张专辑发行至少25年之后)，2006年入选英国音乐名人堂。

2016年4月15日，Prince 在他的私人飞机上突感不适，紧急降落于伊利诺伊州治疗。2016年4月21日他位于明尼苏达州的 Paisley Park 被发现死亡。后经法医调查，相信死因是服用过量的芬太尼。

Prince 的意外死亡震动好莱坞，在全球有一定影响。
流行天后雪儿（Cher）表示：“我对 Prince 感到无比的悲伤，他曾经度过一段可怕的时光，这个世界失去太多天才了。”
美国古典跨界、创作歌手乔诗·葛洛班（Josh Groban）表示：“睁开眼就听说了这个糟糕透顶的消息，Prince是现代的莫扎特，连续4小时看他演奏和演唱的那一幕，始终萦绕在我脑海中。”
奥斯卡影后、“黑珍珠”哈莉·贝瑞表示：“今天是一个悲伤的日子，他的音乐改变了我，他将永远是我的No.1！”
美国创作歌手辛迪·劳帕（Cyndi Lauper）表示：“最伟大的艺术家之一Prince今天离开了我们，我将会怀念我的朋友，怀念他的建议和幽默，感谢你充满魔力的音乐。”

扩展阅读：《嗑药简史》

嗑药简史（一）：药物成瘾与神经系统

  • 什么是瘾？成瘾分类：物质成瘾、行为成瘾
  • 药物成瘾：管制药品及毒品、宗教致幻剂、酒精和烟草
  • 行为成瘾：饮食、运动、性、暴力和战争
  • 瘾的形成机制：奖赏路径和神经递质（多巴胺、肾上腺素、内啡肽和催产素）

嗑药简史（二）：瘾品跨境流动与外交关系

扰动中美大国外交的 China Girl (芬太尼)

  • 什么是芬太尼,Fentanyl
  • 大国外交的头等优先事项
  • 预测：暗黑幽灵无国界

嗑药简史（三）：瘾品管制背后的情与法

  • 严刑峻法：瘾品管制与定罪量刑
  • 戈尔巴乔夫的禁酒运动

嗑药简史（四）：咖啡上瘾，喝还是不喝？

  • 咖啡的保健作用及临床实证研究案例
  • 咖啡种类、制作工艺对健康效益的影响

嗑药简史（附录）：NIDA | 美国青年人群药物滥用情况(2016~2017)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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